sábado, 11 de abril de 2009

另一面現實

失去子女的痛,是永遠也無法釋懷的...看到一部不知名的電影裡,華髮蒼蒼的婦人這麼說。

時間是很好的藥,讓傷口慢慢癒合、定著,然後成型。

回去工作前,很是掙扎。

害怕面對人,也想,認識的人應該不知要如何面對自己,問與不問,都不是。

難。

想起懷牧蝶時,為了調整作息,每天11點前一定上床,早上9點到公司時,我總是跟肚子裡的她說:"娃娃呀,我們又是第一個到公司呢...。好熱好熱,mami先開電風扇,納納涼喔..."

幸好去年年底搬家了。

從家裡到公司的交通動線改變,沿途景緻截然不同於懷孕時期,沒有足以扯動淚腺的因子。

走進公司,警衛先生笑著招呼:"喔,好久不見,兒子?女兒?"

"女兒。"我說。

"真好真好,恭喜恭喜!"...

微笑道謝,走上二樓,開門,進入最裡頭,在辦公桌前坐下...安然無恙。

直到看見桌上是久久不見的友人寄來的賀卡。

傻傻的以為自己可以,拿起電話,聽到友人的聲音,再也忍不住哽咽...。

心口的痛,我知道會漸漸緩去,可專注於工作時,我卻無法不覺咎責,彷彿輕易的就把女兒誕生、離去的這一段關起。我因而恍神,生命在去年的10月21日劃開了好長好長的缺口,幾近透明的存在,在這一面現實。

不放棄

醫療改革基金會的《醫療爭議參考手冊》這麼說:

『由於醫師對於醫療風險的認知,與一般民眾有很大的落差,且一旦承認錯誤,將來若進入司法訴訟程序,將會成為不利的證據。因此,醫師在面對醫療爭議事件病家提出質疑時,基於自我保護原則,大多不會承認醫療過程有錯誤或疏失。』

身為病患本人及家屬,我們在遭遇失去愛女的悲劇後,唯一的要求就是︰院方誠懇面對,沒有任何隱瞞的說明,以釐清事情的真相。

但說明會時,不僅在場的三位婦產科醫師都無法針對「子宮為什麼破裂」的問題,給予清楚合理的回覆,代表院方出席的徐醫師甚至這麼總結︰「如果你們不相信﹙還是「不滿意」,我不記得明確用詞﹚我們今天的說明,可以去請教其他的婦產科醫師。如果有不一樣的回答,再跟我們社服室反應。」

總結的這句話,我們聽到兩層意涵。

第一個意涵是︰醫院很開放,希望我們多多聽聽外面的聲音。

但是很矛盾,我們是在慈濟接受醫療,為什麼醫院無法把握給我們說明,反而要我們去聽聽外面的聲音?

更矛盾的是,我們遵循徐醫師的指示去請教其他醫生,而其他醫生也的確給了不一樣的意見,我們在第二次說明會上提出後,主治醫師聽了不僅無法提出具體反駁的證據,只堅持「不可能」。既然如此,最初要我們去問其他醫生的意見,是什麼用意呢?

第二個意涵是︰溝通到此為止,我們該說的都說了。

帶著全然信任去慈濟接受醫療的我們﹙JOSE不止一次問我︰難道我們百分之百的相信醫生和醫院,錯了嗎?!﹚,遭遇了失去愛女的悲劇,醫院事後的立場卻是「不相信就去問其他醫生的意見」或「言盡於此」,這是慈濟醫院面對病人和家屬心有存疑時一貫的態度,還是給予我們的特殊待遇?

等待醫院答覆的這時,我們要自己「不帶期待」,但仍免不了有那麼一丁點希望,希望有機會瞥見似已惡質的醫.病關係中仍存有誠實以待的可能性…可能嗎?

***

離開馬丘比丘的回程車上,JOSE說他夢見女兒,不知為何她就是睡不好,每每他一放她到床上,她便醒來,哭鬧不停,就是要他抱著她……

JOSE問我娃娃要說什麼?

「不放棄。」我說。

種種疑慮

牧蝶走後,我和友人提起盤桓心中關於生產時的疑點,友人鼓勵我們問清楚。

去年﹙2008﹚12月22日,慈濟醫院應我們要求召開說明會,將近兩個小時的會議,針對我們的最重要疑慮「子宮破裂的原因」,醫院的回覆是︰「不知道」。

今年1月11日,醫院再應我們要求召開第二次說明會,主治醫師仍是相同回答︰「不知道子宮為什麼破裂。」

和醫院兩次的說明會上,主治醫師皆無法提出具體證據反駁我們從其他婦產科醫師得到的意見「子宮破裂可能是護士推壓造成的」,而我無法接受「不知道」的回答,嘗試從書本和網路找解答,發現子宮破裂的可能原因有︰

*子宮壁原有疤痕﹙如剖腹產、子宮肌瘤手術﹚因子宮收縮牽拉及子宮腔內壓力升高而發生斷裂。

*手術創傷。

*胎先露部下降受阻,原因可能是骨盆狹窄、頭盆不稱、胎位異常﹙如忽略性肩先露﹚、胎兒異常﹙如腦積水﹚、軟產道阻塞﹙如卵巢瘤嵌入骨盆腔﹚,均可使胎先露部下降受阻,為克服阻力引起強烈宮縮導致子宮破裂。

*不當使用催產素等。

關於生產過程,我記得清楚,主治醫師在生產過程中不下一次重複「寶寶不能這樣子太久」,說明會上醫師的回答是︰「仍舊有下降。」

但是,其下降進展是否不如預期?而一旦下降不如預期,護士持續在陣痛來時施壓,子宮內部壓力無法順著胎兒下降而出,當然必須尋他處出口。

這就是我們請教馬偕婦產科醫師後,他看了病歷因此判定是人為推壓造成我的子宮破裂,「胎先露部下降受阻,為克服阻力引起強烈宮縮,而導致子宮破裂」。

至於子宮破裂的跡象和症狀︰「典型的子宮破裂跡象和徵兆有︰胎兒窘迫﹙根據異常的胎心音判斷﹚、子宮內壓力降低、子宮收縮力減少、腹痛、已下降胎兒往內縮、出血和休克。」﹙The classic signs and symptoms of uterine rupture are as follows: fetal distress (as evidenced most often by pattern of abnormalities in fetal heart rate), diminished baseline uterine pressure, loss of uterine contractility, abdominal pain, recession of the presenting fetal part, hemorrhage, and shock.﹚

我在產台時曾明確表達「痛,不一樣」,其他婦產科醫師聽了也都肯定那就是了,因為子宮破裂的症狀之一就是「腹痛」。

在說明會上詢問主治醫師為什麼聽到了沒有立即處理,他無法回答,只說那是症狀之一,但不足以據此就決定剖腹。

子宮破裂是所有醫生都知道一旦發生就是非常緊急又危險的,而我清楚主訴「痛,不一樣」,主治醫師承認那是症狀之一,卻仍要等到其他症狀出現了才決定剖腹……再緊急的手術也來不及了!!

接受

加護病房29天,牧蝶努力忍痛撐著,就為了讓她的papi和mami面對一個經過數項醫學測試、主治醫師也下了判斷的殘酷事實︰牧蝶一輩子都要依賴呼吸管,預後也不會好轉。

接下來呢?

醫生建議我們轉民間呼吸照護病房,或是帶回家,交由牧蝶自己決定。

JOSE問我何時要接牧蝶回家時,我幾乎崩潰、泣不成聲︰「不行不行,太快了,我還沒準備好……」

他抱住失聲的我,神色戚然的說︰「多久才夠你準備好?愈久你會愈捨不得的……」

一日,早已過探訪時間,我們仍留在病房,這才知道,護士從餵食管灌入母奶前,必須先從牧蝶的口、鼻抽痰,4小時就一次……

JOSE因而明白了為何女兒到夢裡跟他說「痛痛」!

看到護士為牧蝶翻身、改換姿勢,她粉嫩嫩的小手小腳完全癱軟無力,我才醒覺到母親的自私,只想多留她一些時日,沒想到她打從出生就氣管內插管、鼻口抽痰、雙手雙腳輪流打針,或是輸入營養劑或是抽血檢驗…

出生3700公克,聽到的人都說她是個胖娃,本應在爸爸媽媽滿溢的愛裡健康成長,可是她無法睜開眼、全身麻木難以動彈,時時刻刻都在受苦。

***

回到Cusco後,人前看來平靜的我,只有在JOSE面前無須保留,一本滿是牧蝶照片的相簿,成了我隨身的必備品,思念切切,我沒辦法不去看她,看了淚又無法止,心口有個洞,摸不著,好痛……

有天JOSE說︰「你不能再這樣下去,要不然我會撐不住的……你知道為什麼到現在你都還沒有夢見娃娃嗎?因為她知道你還在傷心…不是不能傷心,但不要只想著娃娃無法和我們在一起的痛,也要想想我們有娃娃的喜悅,想想她的美麗,想想她曾帶給我們多大的滿足,即使只有短短的29天。娃娃一定希望她的mami好好的……除非你想念她時總是美好的,她才可能到你夢中相見。」

為了夢見女兒,我極力抑制情緒,慢慢慢慢的,淚不再任性潰堤,漸漸的,思及和牧蝶在一起的時光,我有了笑容……。

沒多久,我收到朋友轉寄來聖嚴師父圓寂的訊息,想到師父曾說的四它——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

40天的遠行,是我「接受」牧蝶離去的旅程。

29天

周牧蝶,Almudena Chaska〈這是我婆婆在我生產前一天,和JOSE視訊時幫娃娃取的名,意即「星星」〉,我們期待日日夜夜的寶貝,一生下來即因缺氧太久,無法自發呼吸,住進加護病房。

短短29天,是她下人間來看顧她的papi和mami。

住院期間,每天早晚各一次,我帶著相機和集乳袋,和一群父母守候病房門外,等候探視時間到來,我們不認識彼此,卻有著共同的期盼:希望心肝寶貝有起色了,希望她離回家的日子更近了…

出生第三天,牧蝶全身仍舊水腫,醫生說是大腦受損,體內循環不好所致,所以也得靠導尿管排尿。幾天後,體重甚至破4000公克,營養劑量不得不減少…

好不容易,水腫消失了,體重下降了,她的身體機能似乎有了些進展,從餵食管出來的液體從最早的濁綠色變得透明後,醫生甚至宣告可以喝母奶了,我努力吞下湯湯水水所分泌的母奶終於派上用場。

沒多久,護士告訴我牧蝶消化得不錯,母奶增加到30CC了;移居保溫箱的她,護士為她戴上黃色小帽子、夾上kitty髮夾,氣色紅潤許多,即使口中的呼吸管時刻不離;一天,JOSE和我甚至看見她的頭微微轉動了,雖然醫生不確定那是什麼,我們欣喜不已;一天,她竟然開始打嗝了,規律的、不間斷的,再問醫生,得到的回答仍是不清楚……

醫生沒有說出口,我們心裡也明白,只能等待牧蝶的大腦測試結果。

而為了讓測試見效,要等注射她體內的抗痙攣藥效完全退去,才能知道大腦究竟受損狀況。

等待,唯有等待。

***

煎熬嗎?是的,牧蝶小小的身子要承受那麼多的外來物侵擾,出生後就一直住在加護,JOSE和我沒有辦法分分秒秒陪伴,不能抱她,不能擁她在懷裡吸母奶,不能幫她換尿布,不能幫她洗澡澡……好多好多的不能。

她住進保溫箱後一個多星期,我握著她的小手,忍著不掉淚,在她耳邊低語:「娃娃,再加油一下下好不好?睜開眼睛看看mami好不好?mami和papi等你好久好久了呢…」

JOSE打開mp3,不敢讓娃娃聽到我們的淚,都說她有感覺會難受……

但是,也不盡然都是痛苦,畢竟那是我們和牧蝶僅有的相處,和她說話,唱歌給她聽,摸摸她握握她的小手和小腳……

29天,是我們的女兒僅存的生命,很短很短很短。

農曆年前,我們回到久違的家,位於祕魯東南部的山城Cusco。

5年的變化不大,唯物價小漲,市中心外圍的住宅區多了幾棟高出4樓的建物…如昔的,好藍好藍的天、冷冽的空氣。

JOSE的知交知道我們回去的原因後說,去一趟馬丘比丘﹙Machu Picchu﹚吧,去跟那不知名的索求力量…

那本來就是JOSE的計畫之一,「我們要一起去。」他說。

為了趕搭凌晨5點的火車,我們前一晚便到鄰近小鎮Ollantaytambo住宿。沒有城市光害,璀璨的星星照得天空好美好美,也預告了隔天上山的好天氣。

早上7點多,入、出口處仿如小學生要遠足的沸騰氣氛,已參觀過和正要進去的人潮,滿滿。

5年前便跟著旅行團來過一次的我,卻覺陌生,直到踏進去了,記憶才浮現,教人驚嘆連連的印加遺址。

更教人意外的是,Wayna Picchu開放了,這是位於遺址內最高的一座山,上頭也發現了同樣切割且堆疊齊整的花崗岩石群。

於是我們興致勃勃的跟著人群排隊等著爬山去,直到管制人員問起:「票呢?」

我和JOSE一臉疑惑:「什麼票?」

他說明每天只開放400人攀登,早上6點開始領號碼牌。我們頓感沮喪,尤其是JOSE。

就在打算放棄時,一位當地導遊靠近問起:「想上去嗎?」我忙點頭。他拿出一張小小的紙說:「給你吧,我用不到了,但是只有一張。」我於是退出隊伍,走到一旁的石頭上等他。

到了驗票口,他不知為何被攔了下來,我在心裡跟娃娃說:「娃娃,保佑papi,保佑papi…」終於,他消失在入口處…

我獨自在遺址間閒晃,身旁盡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幾乎人手一台相機。

轉身看見一名少婦抱著新生兒,氣喘吁吁的坐著歇息,對我笑了笑,掀開胸衣,餵起母奶…我傻傻的直盯著她和懷中的寶寶,好美…那曾是我殷殷期待的呀…

算算時間差不多,我走回入口處,魚貫走出或是背包客或是當地人,無不臉通紅、汗水淋漓。

JOSE一看到我掩不住激動的問我有沒有聽到他在上面喚我?我笑笑搖頭。

他說他一進去就拚命往上爬,也不管氣喘不過來了,一路沒停的到了最頂峰,他對著群山嘶喊:Almudena, hija mia, te amo, te quiero!

下山前,JOSE找到一塊巨石,在石縫中放進他為我們的女兒留了一年多的馬尾辮。

在心裡看見你

牧蝶:

早上四點多,抵達PUNO,最靠近BOLIVIA的城。

mami和papi搭計程車到市中心,天還沒亮,不確定五年前來的guest house的位置,憑印象尋去,找到小巷了,卻不見招牌。

繞著中心廣場的周圍一家家詢價,都超出預算。天,終於亮了,好藍好藍的天。

昨天整理東西時,mami又掉淚了,前天才寫信給花媽,以為自己平靜許多了,沒想到這麼快又覺不行了。

Papi懂mami,說他知道mami好努力要撐著,努力為了他堅強起來,好多天了,也該是流淚的時候了。

不過,這回很快就平靜下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mami在心裡看見你呢,看見你跟mami說:別哭,mami!

看見你美麗的小臉,沒有插呼吸管的模樣,mami好安慰....

繼續在市中心找了兩個多小時的旅社,沒著落。mami腳痠了,和papi進入廣場旁一家餐館用早餐,賣的是很簡單的食物,咖啡牛奶、牛奶咖啡(兩者其實是一樣的,一種讓你自己加牛奶,一種是端來就混在一起),還有麵包和玉米糰等等。

坐在曬得到陽光的門口旁,這裡海拔比CUSCO還高,每年2月和8月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民俗舞蹈嘉年華,papi就是想看為期兩星期的舞蹈遊街,可是我們來早了...

此外還有個知名景點:Titicaca湖,是世上最高的淡水湖,位於秘魯和玻利維亞中間。湖上有幾座小島,明天要搭船兩小時到Tequila,一個遠離塵囂的遺世島嶼。

牧蝶,每每初到另一城鎮,mami總是恍惚著,會不會,過去這三個多月的種種,都是夢?

而恍神短暫,mami會回到現實,明白都不是夢,懷孕39周、你誕生、那29天...至今,好真,又不實。

勇敢

心愛的牧蝶,第一次,mami這麼喚你:"心愛的牧蝶"。

昨晚papi和人打架,左眼腫得快睜不開,左耳後流了血,左手臂也有傷,他說是故意去挑釁人家的,一群阿根廷背包客。

凌晨,一進門,看見mami他便開始哭,說他好想你,他曾經擁有你,他想像要跟你玩抱你陪你入睡……他在心中對你有一籮筐的想像,為什麼呢?為什麼是你?

他說mami沒有幫助他,mami自己傷心難過,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他好擔心又好無助,怎麼辦呢,他說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mami了。

mami問他要怎麼幫助他?他說只要mami每天努力好一些,每天勇敢一些……

***

mami告訴papi害怕回台北,回去上班面對那些人事。

papi要mami不能逃避,要勇於面對。

papi說,在醫院時他想過三種可能:一是我和你都走了,他同時失去我們倆,那很可能就是孤獨終老了。也許有可能再遇見另一個人,誰知呢。

第二種是我走了,剩下你和papi(這是你還沒出生前 mami和papi討論過的可能),他說就是把你托付給高雄阿嬤,他則努力賺錢。

最後一種是現在,你走了,留下我和papi……他說最要緊的是mami,他能作的就是陪伴、成為mami的支柱。但是mami自己要努力振作起來,不能就掉下去了,要每天每天努力一點點。

如果mami放棄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撐下去,他也害怕,害怕自己沒有力量再給mami依靠,害怕自己厭煩了失去耐心了。

心愛的女兒呀,當papi傷痛時,mami會堅強,成為他的依靠,就像mami失去信心時,papi始終樂觀,我們要輪流悲傷。

我跟papi說:"我需要時間,不要因為你沒有做什麼而內疚,只要陪著我,給我時間,給我時間。"

牧蝶幫助mami好不好,慢慢慢慢的……有牧蝶,mami會勇敢的。

天上的星星

心愛的娃娃呀,mami知道你在天上很好,你在papi夢中睜開了眼、笑意盈盈。

mami知道你在告訴我們你很好,只是mami無法克制的想你,每天每天、無時無刻,只要心思一空下來就是你。

反倒是你走的那天,mami記不起你的樣子,如果沒有照相,mami怕是完全失憶,這讓mami好害怕,我怎麼可能忘記你,怎麼可以!

你走的那天,是mami唯一一次擦你的小屁屁、為你換尿布……沒有幫你洗過澡、為你換過小衣服,只有唯一一次幫你換尿布,在你走之前。

再回來當mami和papi的wawita好嗎?
papi都這麼喚你"wawaita",mami和papi等著等著,再久都願意。

就像papi一樣,CUSCO的人眼睛都好大好亮,娃娃的眼睛也是,雖然沒有睜開過……papi說他夢見你,你睜開眼,好深好黑的眸子,不屬於這人間的顏色,你的笑好美好燦爛。

後來你手指向天,笑意盎然的。聽到的人都贊同mami的詮釋:那表示你現在很好呀,在天上,在屬於你的地方。這麼一來,mami和papi就放心了,我們只要娃娃好好的,不再痛痛,快快樂樂的就夠了。

不是夢

沒想到,mami的陣痛沒有在越後期越短越快,mami記得用了2次力吧,協助推壓肚子的護士看見你仍在mami右側腹部撐起,是你一貫的姿勢,總是撐得mami不舒服,護士試著在mami陣痛時將你推移到中間,接下來mami馬上就感覺痛的位置不一樣了,從下腹部往上移,那樣的痛,讓mami無法繼續用力把你生出來,我跟護士說︰〝那痛,不一樣〞護士馬上回答︰〝當然不一樣,因為你的寶寶現在在中間了。〞

同時產房中所有人都在說︰〝加油,就差一點點了。〞

mami記得聽到楊醫師說︰〝加油,寶寶不能這樣太久…。〞

陣痛來時,mami又使勁出力……接下來是第2或第3次,mami記得憋氣只能撐到4就不行了,脫口說出︰〝我沒辦法我沒辦法……〞

是在這時還是之前,護士拿來監聽你心音的儀器……

從麻醉藥效退到半清醒,凌晨1點多,mami冷到骨子,全身抖個不停,說不出完整的話……

直到回到病房更清醒些了,看到大阿姨和亭儀表姊都來了,papi看到mami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mami不懂,終於找到字眼可以開口了︰〝娃娃呢?〞

papi說︰〝她在睡覺…〞

mami又問了一次,papi相同回答︰〝她在睡覺……〞

10月22日早上,楊醫師來病房說明時mami才知,11點32分,你的胎心音最高還有104,11點36分,胎心音驟降到最高只有69……11點45分緊急剖腹,發現mami子宮破裂,你已經在子宮外,11點48分你出生,papi看到你時,你動也不動、無法自發呼吸、全身抽搐,醫生馬上讓你氣管內插管,轉往加護病房。

mami聽了仍不覺你情況的嚴重,彷彿你只是暫時不自已呼吸。

聽從醫生建議,不勉強下床去看你,等到隔天早上……

坐在輪椅上,高雄阿嬤打電話來,mami聽到阿嬤哽咽的聲音,紅了眼,一進加護,papi推著mami往你的床位,5103,看到你,mami終於哭了,我的女兒啊,我們日日期盼著的你,怎麼會是插著呼吸管和餵食管、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哪裡出了差錯?為什麼你不能睜開眼看看papi和mami?為什麼你不能自己呼吸張口哇哇大哭呢?

一直到送走你的那天,11月21日,你的棺木進了焚化爐,這場mami一直希望是夢的夢,終於醒了,不是夢,從來都不是,mami住院10天,出院後大阿姨每天來新店煮東西幫mami坐月子,每天早上和晚上,拿起電話叫車,到加護看你和你說話……不是夢。

加護的阿姨為你帶上早產兒的小帽子,幫你夾上kitty髮夾,為你圍上粉底紅心圖樣的大領巾……mami終於有勇氣幫你拍照,每天,相機和集乳袋是必備。

你出院前幾天,加護讓我們不受訪視時間限制,隨時都可去看你、陪你,後來阿姨把你移出保溫箱,mami可以親你,可以一直握著你的小手,可以一直摸著你的小腳…謝謝她們。

最後兩天,阿姨說mami可以抱你,她會把呼吸管順好,沒問題的,papi和mami終於抱到你了。

娃呀,都說是這一世緣分太淺…你只當了papi和mami11個月的女兒,29天的相伴,好短暫。

你走時,眼角有淚,mami顫著手擦去你的淚,不斷不斷的跟你說︰〝娃娃不哭,不哭,沒關係,別擔心papi和mami,我們會勇敢的,你要回天上去,快樂的健康的去當星星……〞

如果可以,娃娃準備好了,再回來當我們的女兒,好嗎?papi和mami會耐心等待,等待娃娃,一直一直一直……


papi說︰〝她在睡覺…〞 mami又問了一次,papi相同回答︰〝她在睡覺……〞 10月22日早上,楊醫師來病房說明時mami才知,11點32分,你的胎心音最高還有104,11點36分,胎心音驟降到最高只有69……11點45分緊急剖腹,發現mami子宮破裂,你已經在子宮外,11點48分你出生,papi看到你時,你動也不動、無法自發呼吸、全身抽搐,醫生馬上讓你氣管內插管,轉往加護病房。 mami聽了仍不覺你情況的嚴重,彷彿你是暫時不自已呼吸。聽從醫生建議,不勉強下床去看你,等到隔天早上…… 坐在輪椅上,高雄阿嬤打電話來,mami聽到阿嬤哽咽的聲音,紅了眼,一進加護,papi推著mami往你的床位,5103,看到你,mami終於哭了,我的女兒啊,我們日日期盼著的你,怎麼會是插著呼吸管和餵食管、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哪裡出了差錯?為什麼你不能睜開眼看看papi和mami?為什麼你不能自己呼吸張口哇哇大哭呢? 一直到送走你的那天,11月21日,你的棺木進了焚化爐,這場mami一直希望是夢的夢,終於醒了,不是夢,從來都不是,mami住院10天,出院後大阿姨每天來新店煮東西幫mami坐月子,每天早上和晚上,拿起電話叫車,到加護看你和你說話……不是夢。加護的阿姨為你帶上早產兒的小帽子,幫你夾上kitty髮夾,為你圍上粉底紅心圖樣的大領巾……mami終於有勇氣幫你拍照,每天,相機和集乳袋是必備。 你出院前幾天,加護讓我們不受訪視時間限制,隨時都可去看你、陪你,後來阿姨把你移出保溫箱,mami可以親你,可以一直握著你的小手,可以一直摸著你的小腳…謝謝她們。最後兩天,阿姨說mami可以抱你,她會把呼吸管順好,沒問題的,papi和mami終於抱到你了。娃呀,都說是這一世緣分太淺…你只當了papi和mami11個月的女兒,29天的相伴,好短暫。你走時,眼角有淚,mami顫著手擦去你的淚,不斷不斷的跟你說︰〝娃娃不哭,不哭,沒關係,別擔心papi和mami,我們會勇敢的,你要回天上去,快樂的健康的去當星星……〞如果可以,娃娃準備好了,再回來當我們的女兒,好嗎?papi和mami會耐心等待,等待娃娃,一直一直一直……

不夠固執

心愛娃娃︰

mami剛剛上廁所,大大,想到你出生那天早上,6點左右,mami便感覺下腹部痛,就像要拉肚子的痛,mami記得前一天還在網路上找〝陣痛〞是什麼,以及醫生說〝來了你一定知道〞,果然呀,到了7點,那痛仍一陣一陣來,mami心想這就是了,10月21日,星期二,mami記得還問你︰〝娃娃,你要出來了嗎?要來看papi和mami了嗎?〞距離預產期還有6天,媽媽的手冊上,你剛好是39週又一天。

mami打電話到醫院,護士說要測量陣痛時間,於是從10分鐘一次,到10分鐘一次,始終規律……mami又打了電話,護士說如果接下來一個小時內都很規律,那就是真陣痛了。

到了9點,mami已經痛得站也不是坐也不對,papi看mami那麼難受,不斷問要去醫院了嗎?終於,我們拿了你出院要穿的衣服和mami的衣服,叫了計程車,到醫院報到了。

接受內診後,護士說只開了2指,值班醫生說︰〝還不符合住院資格……〞

〝可是我好不舒服……〞mami強忍痛的說。

護士於是說︰〝你去樓下走走,吃點東西,2個小時後再來,如果開超過3指,就開始待產了。〞

於是papi扶著mami,每走幾步就得停下等陣痛退去,下到B1,papi點了茄汁義大利麵,竟然遇到公館金三角餐館的阿姨,她因為頭痛來看醫生……mami的臉色應該和她一樣菜。

吃完麵,mami抓著papi手臂努力走路走路……2小時後再上到5樓,陣痛絲毫沒有退去,護士再作內診後,確定已開4指,下午1點多,mami換上待產服,開始進入所有書上所說的︰〝第一胎,平均長達12-14小時的陣痛…〞

你出生後,mami不斷不斷回想,是因為盡信書上說法,mami乖乖遵守,才那樣忍痛嗎?

從清晨6點到進入產房晚上11點多,整整17個多小時……

我記得看到時鐘指著4點多,窗外還有夕陽餘暉照進屋裡,mami那時低頭跟你商量︰〝娃娃,再2個小時,6點那時就出來好不好?〞

晚上6點多吧,羊水破了,mami不能再下床走動,papi第二次問mami︰〝要不要打電話給大姊和二姊?〞

我點點頭,只記得二阿姨手機號碼,接通後只跟她說︰〝羊水破了,但還沒全開,好痛好痛……〞

mami一直想沒事的,也就沒想要大阿姨和二阿姨來醫院。

陣痛持續,不知又過了多久,mami忍不住問護士︰〝現在可以打減痛分娩嗎?〞她說︰〝也可以,但有點晚了,現在打反而會加長產程。〞

mami想那就算了吧。就像長程賽跑,已經撐到三分之二了,就持續到最後吧。然後是……已經搞不清楚是幾點了,寫下這時,mami才想到那時完全沒顧及papi,他一人陪伴mami,看著mami痛到不行又無力可施……

看到楊醫生進來時,不,是護士又進來時,mami說︰〝我要剖腹,可以嗎?〞護士說︰〝可是你已經快要全開了呢…我去問一下醫生。〞

她出去後,mami跟papi說要剖腹,痛到沒力氣了…papi說都好,你覺得好就好…

楊醫生進來說︰〝再1個小時,如果還是沒全開,我們就剖腹。〞我接受了。

娃,是你不願意mami挨那一刀,還是上天的安排,你仍未準備好?

就在接下來不久,mami其實已經記不得時間了,只記得護士說全開了,看到你頭髮了,準備進產房了……

推進去產房時,護士要papi在外面等,說等你快出來時就會讓papi進去。

可是,完全不如我們預期,你健康平安的出生。

一個人走

娃娃呀:

懷孕時,每天每天,mami都這麼喚你"娃娃呀"...凌晨2點多,mami起床擠母奶,這回順利些了,一次就30西西,不錯。

傍晚在空中花園走路,mami奢求上天給你一個奇蹟,奢想著。

mami早上就和papi先回家了,你仍在保溫箱休息,不怕呢,你有papi和mami的愛。

隔壁二床的老伯伯在外面的休息處歇息。他陪著一樣白髮的婆婆來開刀,今天早上進手術房。前天看他攙著婆婆入院,papi說那是幸福,兩人相持,就像papi和mami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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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送的《目送》裡,龍應台這麼寫︰「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

白天班的護士姨說︰〝寶寶可能還要在醫院待好一陣子……〞是嗎,你要一個人待在這裡?mami捨不得放你一個人……

papi說他在時mami才能掉眼淚,所以要忍住,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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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第10天,終於mami敢用力咳嗽,把痰咳出來來了,肚子下方傷口隱隱的,不痛了。

早上護士姨應mami要求,再度裝扮你,一樣是那條粉紅巾+kitty髮夾,但你的臉上有紅印,看起來累累的…mami要papi再拍一張照,再增一張不同樣貌的你。

明天、後天,希望你不會再抽搐了,因為殘留你體內的藥,就要慢慢退去,papi和mami仍然抱著希望,不能強求的希望︰上天給你一個奇蹟……﹙mami又進步了一些,到現在都還沒有掉淚…﹚
mami和papi和娃娃一起努力。

我的寶貝周牧蝶,papi說我當時自己一人旅行到南美,勇敢無畏樂觀……現在也要如此,勇敢無畏樂觀的等待你,不管最終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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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i散步到B1,想去另一個花園走走,可是只開放到6點,天黑了,10月最後一天的傍晚,天氣仍然不涼爽。今年冬天又是暖和的吧。

一樓書店外有咖啡座椅,mami又流了汗,納納涼吧…

好想回到上上星期,給mami一個機會,mami一定不會忍痛到不行,在上產台前再度跟醫生說要剖腹,平安的迎接你。

mami多希望可以回到那時候,繼續堅持、固執下去……

大姊姊的好友魯味說得好︰我們會等娃娃,健康地回到papi和mami身邊,再久都可以,如果娃娃必須回天上去。

思念

我心愛的娃娃︰

今天下午,護士姨教mami擠母奶……mami忍不住又哭了,如何才能讓你依偎在mami懷裡,用你的嘴吸吮mami的乳房…mami期待這一刻這麼久…

papi說昨天他去上課之前,家裡電話響了,然後手機也響了,他打來醫院給mami,可是mami沒有打電話給他呀…

papi說那一定是娃娃知道mami傷心,呼喚papi打電話給mami,要mami不要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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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一天,上天都能賜予一個奇蹟,要如何奢求祂會選擇上你?!

mami好想下週一腦波檢查後,你奇蹟地意識起來了,因而也促進了你的自發呼吸……

papi夢見你,第一個夢你脫險而出,第二個夢你難逃險境,問你要第三個夢,你要告訴的會是什麼?

心愛的娃兒,Almudena Chaska Callanaupa Chou,長長的名,我美麗的女兒。

mami勇敢些了,沒有在寫下娃娃二字時便掉淚,只是右手仍裝著針頭,每一筆劃,都隱隱刺痛。

娃娃,wawita,聽見papi喚你〝mi amor〞…我們都是papi的最愛…天上的星星,你下人間來看顧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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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慈濟醫師的一封信(下)

在娃娃住院期間,我們非常謝謝加護病房的醫護人員的體貼,讓我門可以不受探視時間的限制,和娃娃多相處好些時光,也因此,幾次從醫院離開時都快11點了。

而遇到星期二或四時,我和家人不約而同發現,超音波室外都還會有孕媽媽們等候在外候診。我知道楊醫師的患者非常多,之前產檢時,動作如果太慢都會掛到70號以後,我記得有回甚至掛到111號!而我唯一一次晚上看診經驗是下班後去到醫院,看完診後都快8點了!

李主任的門診預掛是有限制人數的,為什麼楊醫師沒有?

這或許是醫院制度,我不該也沒有立場質疑,但是身為患者,知道自己的主治醫師從下午看診看到晚上將近11點,任何人都會擔心醫師負荷得來嗎?!更何況如有孕婦前來生產,楊醫師是隨時待命...

楊醫師或許已經習慣這樣的作息,但是對於病患的權益,理應享有醫師最專注最細心的檢查態度和精神的權益而言,醫師這般超時看診,一定會有所影響的,尤其是在生產台上,不是嗎?!

我外甥女告訴我,10月21日那晚生產後,她在加護病房看到楊醫師,當時已經凌晨3點多了...如果楊醫師是早上就到醫院,下午看診,再到凌晨,將近一整天的工作...身為患者的我們怎麼可能不疑惑醫師的體力和專注力?!

最後一點,在我住院期間,聽說整個婦產科病房的護理人員都知道我,因為子宮破裂是非常特殊的少見病例。好些人都很友善的關懷、慰問,其中有個護理人員,她也是一番好意,希望我不再那麼悲傷...但她曾經的一席話卻讓我聽了愕然,不知如何回應。

那回她說,去年10月21日,楊醫師接生的孕婦中,其中有個分娩後卻發生羊水栓塞,走了。我知道她沒有惡意,但是,這樣的舉例,很難不讓聽者如我聯想:所以是我運氣不好,我的娃娃選擇10月21日這天來到人間,所以難逃這一劫...是這樣嗎?!

我不斷告訴自己,不能這樣扭曲了她的美意,她絕對沒有惡意,只是想要安慰我...但我不得不在信上提出來,因為這樣的話語,對患者來說一點幫助也沒有,甚且是非常負面又不負責任的...

換個立場試想:假設是你們的親人,太太或女兒進了產房,新生兒誕生了,但聽不到哇哇大哭聲,醫生告知他沒有自發呼吸,像個植物人般躺在加護病房裡,而護理人員卻說出如上的話語...聽者作何感想?

綜上所述,是縈繞我心頭甚久的想法。思考甚久,終於能化為文字,傳達給你們。希望我的建言,能幫助些許,也能有所提醒,於我,也能重拾對慈濟醫院婦產科的信任,一如我一開始就選擇了你們。

給慈濟醫師的一封信(上)

這一封信,是我身為患者,在慈濟醫院住了十天、並為加護病房探訪常客的誠懇建言,希望你們用心聆聽。

2008年10月21日過午,我住進醫院,陣痛直到晚上,進了產房後分娩困難,主治楊醫師決定剖腹後發現我子宮破裂,娃娃因此一出生就沒有自發呼吸...

上星期五,我們的女兒周牧蝶走了。

在加護病房將近一個月,她的狀況始終如一,這也是主治醫師一開始就預期的,娃娃的腦部受損太嚴重,沒有好轉機會...對於我們而言,是生命至痛...身為醫者的你們,看過也接觸過太多生離死別,但那痛,不是過來人絕對無法體會或了解...這也是我想寫這封信的主要原因。

在提出建言之前,謝謝楊醫師,你努力修復我破損的子宮,讓我的受傷程度得以控制住,並商請小兒科全心為娃娃治療...感激不盡。

無論如何,以下的建言,是身為病患的肺腑之言,希望可以為你們所接受,也是一種提醒。

關於生產過程,我記得一些細節,至今,那景象揮之不去。

上了產台之後,在我左右兩側的護士一直非常盡責的,在我陣痛來襲時,協助我用對力氣使力,並推壓我腹中的娃娃...。

第二或第三次陣痛過後,在我右側的護士指著我右側腹的突起形狀說了句話(我會記得是因為,懷孕後期娃娃就常常在我右腹圍處撐起),有人接了類似"歪了一邊"的話,於是護士利用我下一回陣痛時幫忙把娃娃推到中間,這之後不久,我就覺得痛的感覺不一樣了。

我記得這個關鍵點,因為我使不出力了,因為我說了:那痛不一樣...我記得楊醫師仍持續鼓勵我用力,說娃娃不能這樣子太久,而站我右側的護士聽了我說"那痛不一樣"後很快就回話:"那是因為娃娃現在移到中間了,當然不一樣..."

我記得當陣痛又來時我再度使盡力氣,第一次憋氣還能撐到7還是8,第二次數到4就不行了,我記得自己清楚的說: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

是在那時,還是更早些時候,我記得護士拿來一個機器,不久,我便聽到楊醫師說:開刀...直到手術後第二還是第三天,家人希望楊醫師為我們說明整個生產過程時,我才從手術紀錄知道,那個機器是測娃娃胎心音的機器。

而緊急剖腹的原因是,娃娃在11點32分測得的胎心音最高還有104,到了11點36分,胎心音已經降到最高只剩69了…楊醫師說剖腹後發現我子宮破裂,娃娃已經在子宮外......

我的疑惑是,當我還在產台上第一次說痛的感覺不一樣時,護士的立即反應是:因為娃娃的位置移到中間了,痛的感覺當然不一樣...。

以護士助產的經驗,我相信她們會理所當然的就自己的經驗給予回應,但是,有沒有可能也聽聽病患的直覺,而不是馬上用自己的經驗回答,完全忽略患者的感受和反應?!

如果在我第一次說痛的感覺不一樣時,護士或在場任何一人聽進去了,會不會更早發覺更早決定剖腹,而我們的女兒至今仍健康活在這世間?這是我始終的疑問。

躺在病床上的患者都是全心全意的相信醫師和護理人員,我們把健康交給你們,因為信任你們的專業和經驗,前者是我們無法企及的領域,後者是時間和實務累積所成,而聽到並接收病患的直覺和感受,我以這次的切身之痛相信,一定會是豐富醫者和護理人員經驗藍圖的一環,只要你們願意用心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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